心  愿

沅陵县财政局  李代鹏

菲菲春雨，又是清明。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清明条上，又似乎滴在春生的心头。

父亲走了一年，葬在老家水田湾的那块向阳地。墓不大，没有石砌。醒目的墓碑和坟头那还残留的的花圈竹条，让春生泪眼模糊。这次来看父亲，他心里十分踏实，少了以前那种忐忑不安。春生当乡财政所所长时，父亲从异乡的乡纪委书记岗位上退了下来。父亲是省里的“纪检模范”，县委组织部和县纪委领导找他谈话时，问起他有何困难和想法，父亲什么也没提。他说他不想进县城居住，只想去老家水田湾养好身体，安享晚年，说是落叶归根吧。只有春生晓得，父亲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。春生明白，父亲回老家，那是他想要的归宿。

那天，一个春日的早晨，他与母亲随父亲回到了水田湾老家。安顿好父母后，他顺着儿时记忆中的那条小路，穿过村前那片清翠的楠竹林返回时，夕阳很快把他融进了暖暖的暮色。

山里的雾开始升腾，小雨渐渐停了下来。坟头前摆放着父亲爱喝的一瓶米酒，爱抽的一包香烟，半柱香烛，仍然青烟飘飘袅袅。

春生点上一支烟，倒了一杯酒，颤抖地摆在父亲眼前。而在父亲生前，他从来没有这样为父亲做过。从考上大学到参加工作，甚至到父亲的离去。父爱如山，他不是没有在心里默想过，只是那一回，父亲说他不是他的的儿子，春生说他也不是他的父亲。

“儿啊，你要记住，我们永远是农民的儿子”。“爹，我晓得，我是靠自己在为您争气”。“那听说你在柳林坳金矿入干股子，是怎么事？“哦，我……”。“你要把分的红利，一分不少的退回村里，莫怪爹翻脸不认人。”……为了这，父子俩闹起了隔阂。春生怨“老纪检”父亲少见多怪，父亲恨儿子忘了根本。

柳林坳村是春生的联系村，平时不管大事小事，他都要到村里跑一跑。村里矿产资源丰富，村委会想组织村民开个金矿，这事自然摊到春生的头上。春生交际广，利用工作便利，很快为村里贷得了一笔款子，也就自然而然的地入了“干股子”。”红利不退，我心不安。”这是父亲的一块心病。不过到父亲临终时，春生没有去柳林坳退还那笔钱。

父亲的病一拖再拖，并一天天加重。父亲自己明白，晚期肝癌已无力回天，但他一直坚持到退休的那一天。回到老家水田湾，父亲和一直务农的母亲种地养畜，过着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。可这并没有战胜病魔出现奇迹。不到一年，春生父亲还是走了，父亲走时，是春天，是村前那片竹林拔节高长的季节。

不知什么时候，父亲坟头的香烟燃尽了。春生回过神来，为父亲又点上了一支，红烛还亮着，烛光闪闪，他倘若依稀看见伟岸、高大的父亲出现在眼前。冥冥中，春生大喊了一声父亲，除了寂静，空旷的山野，只有远远地传来的回音。

从不抽烟的春生，点上一支，吸了一口，又蓦然地捏灭了。他久久地凝视墓碑上刻有楷体红字的父亲的名字，想起了父亲在他当乡财政所副所长时为他题写的那幅字画。“当家男儿，克己奉公”。那八个楷体大字，是父亲对春生一辈子的嘱托。

天空完全晴朗起来，雨后的阳光格外明媚，悠悠的照在山野、田间，还有山村里一栋栋木屋乌亮的瓦背，放眼望去，小山村水墨画般的静谧而美丽。